第219章 (第1页)
律法堂,冰冷的石阶上方,跪着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。青丝披散,白衣染血,脊背却挺得笔直。“姜鸾,你可知罪?”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,姜鸾的眼睫颤了颤,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——问道宗年轻有为的宗主,她的夫君——宋臻。姜鸾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:“我无罪。我没有害过姜盈。”宋臻蹙眉,还未出言,旁侧里响起一阵嘤嘤呜呜的低泣声:“盈儿也不想怀疑姐姐,可噬灵咒的咒引的确是在姐姐的房间里发现的……”“混账东西!”姜长老暴呵一声,一道电光骤然打在了姜鸾的脊背上。“呲啦——”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更显狰狞,散发出阵阵焦臭。“你怎么能对你的妹妹下这般狠毒的咒?”冷汗从额间滴落,姜鸾强撑着抬起头,根本不理会姜长老的唾骂,只透过散乱的发丝,直勾勾地盯着低头啜泣的姜盈,良久,缓缓露出了一个笑。“姜盈,你从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姐姐,对不对?你等这一天,等了很久吧。”姜盈睁着一双泪眼,无辜又茫然:“姐姐,你在说什么?你明知道我对你最敬重不过……“够了!”宋臻低喝。他闭了闭眼,掩住眼里翻涌的嫌恶,深吸一口气:“姜鸾,直到现在,你还在推脱罪责。阿盈是你的妹妹,是姜家的养女,亦是我的师妹,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阻碍你的位置,你已经拥有得够多了,为何不能放过她?”姜鸾闻言,胃里一阵又一阵地翻江倒海。她勾起腰,缓缓捂住腹部,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情不自禁笑出了声。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她拥有过什么?早早离世的亲生父母,偏心的宗亲叔伯,怀疑她的夫君和儿子……还有一位“宿敌”——在她被领回家前,一直占据着她的位置,享受无尽荣宠的“妹妹”。其实,曾经的姜鸾,也是真心实意喜欢过姜盈的。她有着一双灵动的杏眸,微微上翘的眼角,眼尾处点着一颗泪痣,让人见之生怜。粉嫩的嘴唇上下翻飞,总能吐出无数动听的话,有她在的地方,永远笑语纷飞。因此,哪怕真正的姜家女儿被找回,姜盈在姜家的地位,仍不可撼动。而姜鸾,由于和家中离散了十多年,反倒像个外来的客人了。甚至连她的夫君,也是姜盈曾经的青梅竹马。而她,因着幼时定下的婚约,成了拆散这对本该成为佳侣的罪人。……她的视线扫过人群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,顿了一下。“麟儿…”她的声音沙哑,见那孩子低垂着眼,向后退了一步,已经麻木的心再次抽了一下。“连你也不相信娘亲,是吗?”这是她拼尽修为,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,血浓于水,本该母子连心,此刻,却远远地站在人群边缘,宛如一个看客。宋臻的眉头蹙得更紧了:“麟儿,你怎么来了?这种场合不适合你,快回去。”宋麟扬起白皙的小脸,神情染上些许担忧:“父亲,如果您处死了母亲,那我就没有母亲了。”姜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,晦暗的眸光闪了闪,然而,宋麟的下一句话,直接将她打入九天寒窟:“这样的话,能不能让盈姨当我的娘亲?反正父亲和我都很喜欢她。”几位长老闻言,面色变了又变,很是精彩。“你胡说什么呢!”宋臻怒斥。姜盈则匆匆赶了过来,拉住宋麟的小手,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神色凄惶:“姐姐也是一时糊涂,看在她为宗门尽心多年,又是麟儿生母的份上,还请师兄留她一命……”姜鸾看着眼前的场景,再也忍不住胸口的翻涌,呕出一大口鲜血。意识陷入昏迷之前,她隐约见到一抹雪亮的剑尖。宋臻剑指她的胸口,声音淡漠到极致:“自毁灵根,留你一命……”……姜鸾醒了。脊背上全是冷汗,胸口一阵又一阵地发闷。环顾四周,熟悉的陈设,潮湿的墙壁,昏暗的光线……手掌下意识地捂住心口,灵根还在,身体也未油尽灯枯。梦里的疼痛还历历在目,从开始的撕心裂肺到最后的麻木不仁,回忆起来,仍让她胆寒。或者,那不是梦……而是她已经走完的前生!灵根被挖去后,她受囚于寒谷冰狱,郁郁而终。当初苦苦追寻的一切——亲族的关注、夫君的喜爱、孩子的孺慕、门人的敬重……皆是虚妄,却成了束缚她一生的枷锁。最终化作利刃,将她割得血肉模糊。没人记得为宗门勤勤恳恳付出了十多年的宗主夫人。她的名字,受人唾弃。她的死,无人在意。太可笑了!眼角有微凉的泪滑落。阴寒的气息让她体内的旧疮隐隐作痛,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。老天开眼,竟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。还是在熟悉的地方——寒谷冰狱!回想起这一次被关禁闭的理由,她恨得咬牙切齿,心中一阵又一阵抽痛。若是能再早一些就好了!她就能早做准备,救下和自己情同手足的侍女。前世,是她的愚蠢与软弱,害死了她,也害死了自己。今生,那些逼死她们的人,她一个都不会放过!她的双拳缓缓握紧。直到看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夫人,宗主来接您了……”……谷口,再度见到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,姜鸾有片刻恍惚。这时的宋臻,还未与她决裂,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关切。那是她曾经无比渴慕的东西。如今,只觉得恶心。“鸾儿,你真不该这般感情用事……”宋臻上前,想如往常一般轻抚她的发丝。姜鸾后退一步,神色疏离。宋臻叹了口气,摇头。“你还在生我的气?”姜鸾垂首,掩去眸底所有的情绪,语调平平。“宗主教训的是。”宋臻一滞,正欲出言,一道柔柔的女声伴着一连串的咳嗽,从后响起:“师兄!姐姐!”一个身着黄衫,明媚娇俏的女子,牵着一个小童,顶着风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赶。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宋臻急忙迎了上去。“咳咳,咳咳”姜盈咳得小脸通红,看得宋臻很是心疼,伸手裹紧了她的披风。“这里寒气重,对你养伤实属不利,怎么还把麟儿也带过来了……”“是我要跟着盈姨来的!”小童清脆的声音响起。宋麟觑了一眼静静立在前方的姜鸾,有些不安道:“我担心娘亲还是会怪罪盈姨,为区区一个侍女……”